张均一桃木剑一竖,青光全部凝在剑尖之上,然后如同光柱般激射而出,直冲天际。
一道苍龙虚影现于竹林上空,摇头摆尾,旋转一圈,然后猛然下扑,杀机四溢,躲无可躲!这等威势,也是宗师境以下能有的?
一个有五指山,一个能使神龙。
这些个大宗师的徒弟,怎么一个比一个离谱!
谢渊浑身紧绷,瞬间有了极致的危机之感。
他毫不犹豫,长剑瞬间变化作了一柄萱巨斧,双手横握,将全身气血和内息灌注其中。
一道幽黑到发沉的光芒在斧刃上幽幽亮起,谢渊将巨斧向上一撩,凝聚到极致的黑色斧芒劈上半空,和巨大的龙影撞在一起。
惊天动地的巨响在半空中炸开,劲气四射、光芒迸发,竹林呼啦啦直接倒了一大片。
远处的道观里还有几个香客路人听到巨响,吓得瞬间躲在桌下,神色惊疑不定,难道是晴空起炸雷?
可是普通的炸雷哪有这般狂猛,莫不是谁人引动天罚!
香客面色发白,两股战战,可是看到面前的道长神色恬淡,毫无反应,心下瞬间安心许多。
道观虽小,道长看起来却像是高人,这等动静也奈何他不得,想必可以护持自己等人。
竹林一片狼藉。
谢渊的斧芒相比苍龙虚影虽然渺小,然而威力却分毫不弱,一道斧芒几乎将整条巨龙从空中斩下,两道光芒直接在半空抵消!
然而虽然抵消了张均一的这道杀招,谢渊却是神色凛然。
面前的张均一趁这机会脱出剑光重围,气势升腾,气息汹涌,桃木剑上青光大作,剑芒浓厚的已经有了几分剑罡特征!
他一道剑斩过来,带起笼罩半片空地的青色光焰,如同天青之月。
谢渊长剑上嗤的一声,蒸腾起淡白色的光芒,同样毫不吝啬的催动内息,放出剑芒,和张均一战在一处。
一青一白两道耀眼的光芒在林中空地纵横来去,光焰四射,已经远远超过普通武者所能达到的层次。
慧觉被双剑交击的余波和逸散的剑气撵得跳来跳去,不断躲闪,只得一退再退,直到一片狼藉、四处断折的竹林中间。
他看着两人势均力敌的交战,眼中异彩连连,喃喃道:
“道士拿出绝招了!如此消耗,他不会等太久,必定招招拼命。
“谢施主怎么还不动杀招?如此托大,再拖一会儿恐怕就抵挡不住,说不定先被耗得提不起气力再用秘法!”
场中两人不计消耗,一时打得火星四溅。
然而张均一无论桃木剑如何鬼神难挡,甚至爆发的玄真无极功再度压过谢渊一头,却怎么也攻不进谢渊身周三尺之地。
张均一发现了,自己纯论剑法,和谢渊并不在同一个层级,纯粹靠的是功法浑厚、剑招狂猛,胜一手传承之上,可谓一力降十会。
当然,玄真宗本不是靠剑法吃饭,虽然天下第一道宗的剑法也分毫不弱,但更多的还是其他各色功法、手段。
只可惜张均一学道日短,主要的功夫就在砍砍砍上面,更多玄妙手段并没有学在手,一个玄真宗真传生生练成了武道狂人的模样。
不过以其在道法上的天赋,这一手砍砍砍同辈中几乎是无人能敌。学道贵一,若真是一直练道剑,亦能通道途。只是眼下的功法,他偏偏遇到了谢渊。
张均一无论桃木剑舞得如何威力无俦,至大至正的醇厚道功带出劲风阵阵,然而面对谢渊可攻可守的云龙九式就是攻不破。
云龙九式本来就是宗师级的剑法,谢渊已经练到不低的境界,面对张均一时攻守兼备,进退有度,此时采取守势也让他没奈何。
暴雨不终朝,张均一自觉哪怕源源不绝的玄真宗真功也逐渐难以为继,这样下去恐怕耗都要被谢渊耗死了。
按理说谢道兄的修为顶多和自己持平,功法不见得多高明,此时应该也快脱力了……
他正这样想着,对面的谢渊脸上忽然散发光彩,整个人稍微比之前迟缓了些的动作瞬间又恢复了迅捷,看起来就跟磕了药一般。
什么情况?
张均一一脸懵懂,看着谢渊如同焕发了第二春,出手虽然不再剑气纵横,但细腻绵长,余韵匪浅,威力小了,后劲却大,有点像道家的功夫,不由惊疑不定。
怎的谢道兄的内息还能变幻的?
看他红光满面,分明是还能大战三百回合的模样,未免犯规!
慧觉也看出谢渊好像状态又跟打了鸡血也似,明明两名天骄大战这么久,消耗都已经到了最后时刻的,结果一方瞬间状态尽复,还斗什么斗?
和尚有些惊疑不定,脸色变幻,心里暗道:
“又是什么看不懂的功夫?今天要被这家伙吓恁多次?”
看起来拖也拖不得了,到底能不能纯用武道胜过谢渊,慧觉心里也有些打鼓。
张均一自是感受最为明显,面前的谢渊出手压力陡增,他明白再拖一时三刻,自己就再无任何机会,不由高呼一声:
“谢道兄,斗得过瘾!咱们便过最后一招如何?”
谢渊也高声笑道:
“确实畅快!道士你说,怎么个过法?”
张均一收剑后退。他双手横持桃木剑,剑锋上青焰吞吐不定,如同神兵,照得他脸色一片明亮。
“谢道兄,我有一剑,威力无俦,即使面对境界高出我的敌人也有信心。只是道兄你的攻势如潮,让我用不出绝招……”
听到这里,慧觉在场边嗤笑一声,讥嘲道:
“道士,你不会想让对手站着让你打吧?你是木桩假人练入魔了吗?”
张均一脸色一红,讪讪道:
“这等杀招就是不易用出,我亦知真正战斗哪有如此机会?所以羡慕谢道兄的秘法……但还是想过过这个瘾头,给这场酣斗着最后一笔。”
谢渊单手持剑,斜斜指地,意态从容的笑道:
“好说,刚刚苍龙一击已是绝妙,道士还有高招?我等不及领教了。”
张均一摇摇头:
“那一击很强,不过是靠兵器之力;现下这一击,才靠的是我自己。谢道兄,小心了。”
他面色一肃,双手持剑,竖指向天,如同向苍天请示。
林地上空忽然刮起了狂风,厚重的压力笼罩整片竹林。
“神宵紫动,玉宇风行;煌煌天威,听吾敕令;九天神雷,以剑引之!”
张均一桃木剑猛地一引,天空中陡然响起一声炸雷。
一道紫电凌空劈出,正中张均一的桃木剑上,缠绕其身。
“雷公助我!”
张均一陡然大喝,往前一挥,紫色雷霆化作一把锋锐的长剑,划过长空,刺向了谢渊!
谢渊只感觉浑身汗毛直竖,似乎刚刚看到张均一挥剑,电光就到了面前。
他怒吼一声,早已蓄势待发的一斧直接劈出。
既是最后一击,他也不再留手,浑身血气、内息,剑意经和养身功,全部灌注到这一斧中。
周身金光大亮,金钟罩也催发到最大,让他如同金色的炽阳!
这一斧,也是谢渊现在的最强一击!
大斧劈出深黑发沉的斧芒,和张均一无可匹敌的雷霆撞在一起,爆发出了炽白到无法逼视的光芒。
场中似乎静了一瞬,随后陡然发出爆炸巨响。
前所未有的狂猛劲风四散吹拂,甚至将近处的竹子连根拔起,如同标枪,吹飞出去!
幸好竹林里没有旁人,不然恐有误伤,气血蜕变境以下,连这余波都挡不得分毫。
张均一和慧觉都下意识的眯眼挡头。
等到动静稍歇,他们看去,却见谢渊持斧傲然而立,竟然将这风暴生生劈散,任周围一片狼藉,他站在中心不移不动。
这也奈何不得他?
张均一吁了口气,气息有些萎靡,神色却十分红润,一脸畅快。他拱手道:
“谢道兄修为深湛,神功无敌,贫道认输了!”
谢渊哈哈大笑道:
“过瘾啊,过瘾!”
这一场切磋,打得十分过瘾!
他声音有些沙哑,面色隐现潮红。
慧觉在旁边看了,幽幽道:
“谢施主,还装什么宗师气度?金钟罩都破功了吧。”
谢渊横了他一眼,嘿道;
“你来你也破!我看你是嫉妒。”
张均一的天雷神剑威力极大,是真正的道术,几乎赶得上他的横扫千军;但弊端同样不小,运用的不纯熟,还得念咒施法。
遇上同级别和更厉害的高手,他没有这个机会施展,而若是修为差的敌人,却又用不着。
谢渊直面两大杀招撞在一起的风暴,帅是帅了,也受了些伤损。
他本可以避开,但是这说好最后一击,若不吃个干净,总感觉不够圆满!
一场大战,他分毫没有动用天隐术、天幻术,为的不就是看看除此之外的真正实力如何?
验证过后,让人十分满意。
即使是张均一,这让天下第二的大宗师收为关门弟子的天才,玄真宗允许下山的真传,自己也能战而胜之,全程不落下风!
一个多月前,自己就算能胜,恐怕也不是这般堂堂正正的王道胜利。
相比之前,自己的实力提升,可见一斑。
向来是短板的修为弥补了上来,两门内功合力,就算功法品级不如张均一,却也能靠量取胜。
谢渊有些振奋,修为的进步有了实际体现,这场切磋就是真的过瘾。
其实说起来,谢渊对上张均一是有些克制。
道士毕竟主练剑法,玄真宗剑法再厉害,只要是人就会有瑕疵,碰上自己剑心便有些受制;再加上斩龙剑品阶虽高,张均一还没练到宗师的境界;而谢渊的云龙九式是正儿八经的宗师级剑法,靠着一点点天赋已经小有所成。
而谢渊的修为虽然没了劣势,功法还是差了一筹。剑意经配上剑法完美契合,可以算作次顶级的内功,再加上养身功补充,内功劣势不大;但金钟罩品级遇上顶级的功夫,短板就被完全放大。
偏偏玄真无极功内外同修,圆融平衡,并不以血气为优,虽然仍胜过金钟罩许多,但是不如佛门气血神功那般明显。
若是对上慧觉,自己恐怕还得吃力些。
当然,自己的杀招仍没动用,不过慧觉到底出没出过全力,也是两说。
他目光扫过旁边脸色有异的慧觉,暗暗琢磨。
慧觉看他望过来,退了一步,一脸警惕道:
“谢施主,道士这都没让你尽兴吗?可别乱来。道士,道士!你过来道个歉。”
张均一仍在回味这场酣畅淋漓的大战,根本没理他。
少年道士静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着谢渊,掏出了一枚铜钱:
“谢道兄,请收好了。”
他抛了过去,谢渊顺手接住,一脸茫然:
“道士,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买命钱。”
张均一侃侃而谈:
“老道说了,若是要被打死了或者打输了,就把这钱拿来买命。既然这场我输了,这铜钱便是谢道兄的。”
“啊?”
谢渊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但见张均一十分认真,只得看了看这个怎么看都是普通文钱的铜币,将其收下。
慧觉眼中神光一闪而逝,宣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既然如此,小僧看了一场龙争虎斗,也不能太过吝啬,须得添些彩头。”
他在广袖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佛牌来,递给谢渊:
“谢施主,这枚佛牌,便赠与你了。时时诵念我佛之名,可保诸邪辟易。”
谢渊又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感觉两人都是想一出是一出。
他接过佛牌,看着上面简单的佛像,粗制劣造,就像是街边地摊随便买的,嘶声道:
“和尚,好意我收下了。只是这佛牌……不会是你路边捡的吧?”
“阿弥陀佛!谢施主,这叫礼轻情意重。”
慧觉笑眯眯的:
“而且谢施主身具慧根,与我佛有缘,这佛牌自有缘法,可以助你感悟佛韵。”
什么?
谢渊听了,悚然一惊,唰得看向慧觉。
和尚一脸纯真无暇的笑意,仿佛只是随口一说,不知真假。
但谢渊总觉这贼秃一举一动都大有深意,不由盯了他一会儿,对佛牌更上了三分心,将其慢慢收好。
他看了看天色,对着二人笑道:
“相聚终有别离,金陵一会,结识二位,是谢渊之幸。山高水长,江湖路远,还望与二位再有相见之日。”
张均一闻言,颇有不舍,叹道:
“谢道兄豪侠气概,贫道心向往之,只恨不能随行左右、除暴安良。这次出来日子虽然不长,但碰见谢道兄——嗯,还有慧觉大师,收获良多,该是我回山修行的时候了。谢道兄,慧觉师傅,咱们必定会再见的。只不过下次再下山,想来我已突破到气血三变境,望与二位再论道谈武!”
慧觉笑眯眯的:
“阿弥陀佛!小僧不会落后道长的。今日一别,是为再聚,不必多说。”
他双手合十,微微躬身,然后当先转身离去,毫不留恋。
谢渊摇头失笑:
“好和尚!”
他和张均一相视一笑,又同时郑重拱手,随后一左一右,各自离去。
竹林再度恢复静谧,微风吹过,竹叶飘飘。
金陵城永远是那么热闹。
小潜龙会过去一段时日,虽然仍然常常有人讨论,终究热度不比之前。
但茶楼酒肆永远有新的话题,不是这个大侠又斩杀恶人,便是那个名宿被曝媳妇被偷。
不过金陵府武人的话题谈来谈去,却大部分都绕不开一个姚家。
世家便如巍峨高山,在这大江畔的金陵城中,无人能够忽视,一抬眼便看得到。
所以当姚府门口有一名白衣剑客突然出现,仰头望着牌匾不语时,许多人都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
姚府守卫看着面前站在大门正中的剑客,眉头一皱,上前沉声道:
“来者何人?报上姓名,容我通传,勿要站在正门当中!”
他问得还算客气,但要是对面说不上个所以然来,光是挡着姚家的门,就得捉进去收拾一二了。
剑客负手而立,看了那气派非凡的“金陵姚氏”金匾半晌,然后才悠悠低下头,对着有些警惕的护卫微笑道:
“在下云山剑宗李星拓,特来拜会金陵姚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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