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
谢恒隐约领悟李归玉的话,皱起眉头。
李归玉笑起来,遮住眼底那点软弱,带了几分疯癫:“若爱我不能爱到极致,不妨恨我恨上一生。如今她死了,死在最爱最恨我的时候,”李归玉颔首,“我心甚慰。”
谢恒闻言,他眼中突然迸出一丝杀意。
“你该死。”
谢恒开口。
李归玉笑着侧头,挑衅道:“你可杀。”
拨弄千机的动作瞬间顿住,谢恒盯着李归玉。
许久后,他摇头:“不,你不该死在现在。”
“还想上刑?”
李归玉看出他的意图,径直嘲讽。
谢恒没有理会,朝朱雀招了招手:“去把最好的五石散拿来。”
听到这话,李归玉猛地抬头。
朱雀有些茫然,却还是赶紧出去,找了五石散进来。
监察司的五石散常用于给人疗伤时镇痛,朱雀不明白谢恒要做什么,嘟囔道:“公子,这么好的东西给他用啊?”
青崖不说话,他看了一眼刑架上的李归玉。
他明显紧张起来,警惕看着谢恒手里的五石散。
谢恒摆手,同青崖朱雀道:“出去吧。”
朱雀青崖对视一眼,不敢多说,青崖收拾起笔录,领着朱雀走了出去。
刑讯房很快只剩下谢恒和李归玉两人,李归玉看着他手中的五石散,忍不住笑起来:“你不会想用五石散来让刑审我吧?这可是让人快活的好东西。”
“那你怕什么?”
谢恒拿着五石散,投入一旁距离李归玉最近的香炉中,李归玉见他动作,厉喝出声:“谢恒!”
“一个人一直吃苦的东西,吃久了,就习惯了。怕就怕突然尝到一颗糖,吃过一颗,再吃一生的苦,这才痛苦。更怕的是,这一颗糖随时可得,但却是毒药。”谢恒拿着银签拨弄好五石散端过去,平静看着李归玉,“你说,如果一个皇子沉迷吸食五石散,他走到储君、乃至登顶,有多少机会?”
“五石散宫中不禁,”李归玉盯着谢恒,“我用又何妨?”
“宫中不禁,是因为成瘾之人不多。一般人的确不易成瘾,可殿下,”谢恒笑起来,“天下为鼎,我辈为材,生之为烹,死又何惜?如此活着之人,不会饮鸩止渴吗?别人不会成瘾,殿下呢?”
李归玉没说话,他屏着呼吸,不敢出声。
他知道谢恒说得对。
这么多年以来,他不饮酒,不作乐,连吃食都格外克制,更莫要说五石散。
他如苦行僧一般活着修行,根本不敢迷醉半分。
他以为这样的锤炼可以让他意志坚韧,然而洛婉清却让他清楚知道,美好的失去,比苦难更令人痛苦。
他不敢碰五石散,因为他清楚知道,他戒不掉。
五石散常用来止痛镇痛,宫中甚至也有人会适量使用以怡情。
可他绝对做不到适量。
他太清楚自己,只是没想到,会有一个谢恒,也如此清楚他。
他不敢呼吸,五脏六腑都憋得疼痛起来,而谢恒就站在他面前,端着香炉,平静看着他。
五石散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李归玉忍了许久,终于无法自控,猛地吐出一口气,随后便出于求生本能,忍不住急促呼吸起来。
五石散的味道冲入鼻腔咽喉,和鬼缚的作用交织在一起。
他死死盯着谢恒,逼着自己不要产生任何感觉,但却完全无法控制许久没有的愉悦感慢慢升腾上来。
他在绝望中感受到自己整个人飘飘忽忽,过了一会儿,他便感觉周身热血沸腾,竟是什么都忘了。
谢恒在他面前,他突然也不怎么在乎。
只觉得,就如此,也挺好。
谢恒平静看着他,只道:“你发现了吗,你会把江少言和李归玉分开,有什么不一样?”
李归玉听见问话,轻轻喘息着,他仿佛看见洛婉清站在不远处,她就坐在刑讯室立,低头正在写着什么。
有什么不一样?
江少言,有洛婉清啊。
他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用承担,他没过去,亦不想未来。
他有的只有一把剑,还有他家小姐。
“小姐……”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刑讯桌,想起刚才抓着他头发,故作冷静刑讯的女子,轻声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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