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毕业季,燕京大学。
方言刚来到校门口,就见白若雪、苏雅、铃木洋子等人早已恭候多时。
“方老师!方老师!”
“你们这是专程在等我吗?”
“本来我们说好是打算在未名湖畔等你的,可洋子、结衣她们坐不住了。”
白若雪打起了“小报告”,“早就被您的法医推理小说吊足了胃口,这些天都茶饭不思的。”
“若雪酱!”
铃木洋子和桥本结衣心虚地喊了一声。
方言从公文包里取出稿纸,就见她们郑重地双手接过,千恩万谢起来。
“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等到了未名湖再看吧。”
“嗨!”
铃木洋子微微弯下腰,心中涌动着暖流。
在前往未名湖畔的路上,苏雅压低声音地唤道:“岩子!岩子!”
方言把头一转,故作胡涂。
苏雅急了,前些天,白若雪和唐胜男刚从方言手上拿到《起风了》的作词,现在又见到铃木洋子和桥本结衣如愿以偿地得到《大宋提刑官宋慈》的手稿,给自己的那份毕业礼物呢!
随即咳嗽了声,剜了眼道:“岩子,你可是亲口说的,不能反悔啊。”
“放心,我说到做到。”
方言意味深长道:“《空中小姐》这篇小说看过吧?”
苏雅又惊又疑,点了点头。
方言道:“小说的作者,王硕,已经答应把稿子交给你们燕京电视剧制片厂来改编。”
苏雅一愣,“真哒?!”
“更确切地说,是交到你这位苏科长手上,怎么样,这份毕业大礼,还算满意吧?”
方言嘿然一笑,这就像丁伟给李云龙送了一个骑兵营。
苏雅心动不已,自己刚刚走马上任,就能拿到《空中小姐》,真的是从未想过如此美妙的开局!
一想到今后的工作能更顺利地开展下去,眼神复杂道:“谢谢你,岩子。”
“客气了不是。”
方言提醒了一句,这个本子千万要攥紧在自己手里。
别像李云龙似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擅长电信诈骗的旅长给“敲诈”得就剩个骑兵连。
“我会留心的。”
苏雅话锋一转:“郑师兄托我问你,哪天如果你有空的话,愿不愿意到制片厂来坐一坐?”
方言道:“郑小龙他们不会是又想打我的秋风吧?”
苏雅摇头,“哪的话,郑师兄和鲁厂长是想让你看看《牧马人》的内部试播,给点意见。”
方言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就在思考之时,耳畔边突然传来一阵阵惊呼声。
“方老师!”
“方老师来了!”
聚集在未名湖畔的燕大学子见状,要么蜂拥而至,要么奔走相告。
很快地,方言的四周围满了学生,外三层,里三层,最前头的基本上是五四文学社的人。
西川、骆一鹤、臧棣,等等,唯一可惜的是,海子从燕大调去了华夏政法大学。
方言笑道:“恭喜你啊,一鹤,听说你被分配去《十月》出版社当编辑?”
骆一鹤激动之余,脸上带着遗憾,本以为去了《十月》编辑部,好好地追随方老师。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方老师被借调去《人民文学》编辑部,估计八成是回不来了。
“在《十月》好好干。”
方言拍了拍他的肩膀。
骆一鹤信誓旦旦地保证,然后问出在场所有人都很想问的问题,方老师怎么会来参加毕业典礼?
方言笑了起来,“季老相邀,我怎敢不来。”
一听是季羡霖发出的邀请,众人无不一惊,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但也有燕大的学生,像臧棣,根本不关心这些,他们最在意的仍然是文学。
“方老师,您既然把魔幻现实主义引进国内,为什么还会倡导‘寻根运动’呢?”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觉得当代文学去寻根,没有任何的意义。”
中文系的学生冒头说:“最好的出路,应该是学习和借鉴西方文学流派。”
看到有不少人附和,又有不少人反对,方言恍然大悟,燕大的校园里也出现文学路线之争。
就像《人民文学》编辑部一样,有的是全盘西化派,有的是本土保守派,各执一词,争锋相对。
“从五四以来,我们的文学就是不断地将西方的文学资源向本土进行转化。”
臧棣道:“如今的文学想要再得到空前的发展,最好是能向西方文学到东西,运用到创作里。”
方言没有直接驳斥,而是反问:“华夏当代文学的根基在哪里?”
臧棣脱口而出,“华夏民族传统文化。”
方言笑问道:“你真的发自内心里觉得是这样吗?”
像臧棣这样的西方派被问住了,他们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方言也不刨根问底,换了个问法,“那么,你们觉得该以什么为依托来创作小说?”
“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再发挥想象,并借鉴别人的写作方式,融合自己的特点进行创作。”
白若雪第一个站出来回答。
苏雅道:“我跟若雪差不多,就是根据现实创作,并把自己的思想表达出来。”
臧棣如实相告:“我是受国外作品影响,特别喜欢存在主义、魔幻现实主义的作品。”
“你们说的只是文学形式,我问的根基乃是文化内核,它来源于我们各自所受的教育。”
方言一本正经道:“什么是教育?教育就是忘掉所学后剩下的东西。它已经融入你的灵魂,自然而然就展现出来,流淌在你写下的字里行间,有可能连你自己都没意识到。””
桥本结衣低声问:“洋子,方老师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别瞎想。”铃木洋子眼里充满着敬意。
“教育就是忘掉所学后剩下的东西……”白若雪反复琢磨着这句话,她感觉很有道理,似乎是抓住了什么本质,但又很难用言语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