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倒在地,俊美的面容被飞溅的血腥玷污,他在血泊中痛不欲生满眼是泪,嘶哑的嗓音破碎不堪:“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
苏孟辞在他倒地的瞬间转身,浑身紧绷一眼都不肯看过去。
“夜云轻……夜云轻——”
他充耳不闻,走到卧睡着的獠风身旁,阴阳镜也跟着飘浮过来。
戚无别只能看见他模糊的身影,看见他对獠风举起了刀,哪怕这一刻,他心里都只有嫉妒肆虐,他嫉妒獠风将要毫无痛苦地死去,而他却只能捂住左肩扑倒在血泊里绝望大哭。
“杀了我!杀了我……呜……”
苏孟辞听见了长刀入肉的声音,紧跟着一阵闷响,匕首掉落在獠风身上,它仍旧卧在地上,毛发被血洇湿,却找不见伤痕,但它再也不会摇着尾巴扑到他身上了。
戚无别已失血过多昏厥在地,屋内满地是血,那截断臂,简直和六年前他砍下的一模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那不是戚无别真正的手臂,獠风才是。
若不是阴阳镜相告,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初被自己砍下的手臂,竟然在宝镜神光照耀下化成了一头幼狼,不久后理所应当地回到了戚无别身边。
身形是狼,却是真正的“左膀右臂”,它的肉身乃至催动它活动的懵懂心魂,都是戚无别的一部分,六年前被残忍隔绝身体的一部分。
而他今日所做的,在任何人眼里看来都像杀人一般的事,却是依照阴阳镜所言,要将戚无别的手臂还给他。
而他这样行事也是别无选择,他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谎言,让戚无别心甘情愿被他砍下假肢,看他杀死獠风,更无法在事后解释戚无别身上的变化。
走一步看一步,是最简单的办法。
时间紧迫,随时可能有人来,阴阳镜悬在头顶金光阵阵,宝镜神威却不能替他做好一切,他还是要亲力亲为。
他去将门拴上,回来后跪坐在血污中,捡起匕首在腕间一划,以血做引让獠风魂肉化作轻烟一缕飘入假肢中,然后他扶起戚无别,让他枕在自己腿上,阴阳镜飘落下来,金光如柱照在断臂之上,他则像当年用血浸润戚无别双唇一样,高悬手腕让血珠滴落在断臂和假肢之间。
不知是阴阳镜神威无边还是他的血如灵丹妙药,从前要用银针细丝穿引的地方竟一寸寸筑骨生肌,宛如高楼搭建,随着血脉生长牵连,假肢也不再是死物,它正一点点化生为戚无别天生的手臂。
而这过程漫长又艰难,阴阳镜不住晃颤浮动,发出阵阵金属响动,镜面裂痕一点点加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满屋光怪陆离忽强忽弱的神光中,他腕上血珠一粒大似一粒地溅落,血流得其实不多,他却有种精疲力竭的眩晕,渐渐大汗淋漓耳鸣阵阵。
戚无别的断臂仍在联结生长,越来越慢却越来越精密,他看见骨骼经络血管一层层聚拢搭建,看见这本就可以乱真的假臂一点点变得有血有肉。
随着血珠淌落的,不止是体力,似乎还有胸口神丹的药性。
他看着戚无别昏迷中痛苦的神情,觉得这张脸仍像六年前那样无助茫然,唯一不同的是那种稚嫩的惊艳已嚣张得使人一见如狂。
他竟有一瞬间后悔自己的冲动莽撞,他该怎么向戚无别解释呢?是不是可以有更好的办法?
而他根本无暇心乱,因为外头已经有些骚乱了,他意识到他们在找戚无别。
他立时有种火烧眉毛的紧迫感,当即将腕上伤口划得更大,血溅得快了,戚无别却因为手臂失而复得的剧痛激烈挣扎。
就快结束了,可他听见了陆葵的声音,陆岳也来了,人群的逼近清晰可闻,他只能在心中一遍遍催促,甚至不自知抓紧了戚无别右手。
就在他的错误终于要弥补的刹那,房门被无情的撞开,四周瞬间暗淡,没人看见阴阳镜的掉落,更无法察觉从他膝头飘落镜中的一缕轻烟,而他还没看见门边的人影,就被一鞭狠狠抽出,撞倒在一旁后,他紧张地望去,方才的神迹消失不见,断臂假肢间血肉模糊,银针细丝密密麻麻都被染成了血色。
前功尽弃便是这个意思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还来不及皱眉,便被陆岳提颈而起,几乎被捏碎颈项时,他看见陆葵惊呼着抱起戚无别,北胤吓得脸色惨白,上前替戚无别止血,慌乱地倒出枚药丸,陆葵捏住喂戚无别服了下去。
“把他拿下!”
他像一棵拔出的枯木般被摔砸在地,陆岳甚至谨慎地在他后颈一击,当即使他口吐鲜血,有种要因此永远失声的剧痛钻凿在颈部。
他趴跪在地,被身后两人架住手臂,被迫垂低了头。
他只知道自己要将戚无别的断臂还回去,却不知道失败了会如何。
六年前那一次、水茫茫那一次,再到如今,他算是第三次让戚无别尝到断臂的剧痛与耻辱了。
“早就该杀了这个畜牲!”陆葵怒不可遏,望向陆岳哭诉,“都怪你,为什么不许我杀他?!”
“你懂什么?!”陆岳脸色铁青地怒喝,看着眼前乱局如临大敌,“你已经不能让他乖乖听话了,那就好好救回他的命,他不仅是你夫君,还是将来的总坛主!”
只有陆岳知道若戚无别出事,他们父女以及他的日月无光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陆葵怒骂着呵斥北胤,衣裙沾染的血污几乎让她崩溃,他正要让人把戚无别扶起,怀里的人挂着血污的长睫却轻颤着挑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葵在戚无别转醒的一瞬间将他抱起,习惯已成了本能,她像六年来无数次做的一样温柔又关切地拥着他。
他精神恍惚,却直勾勾盯着苏孟辞,似乎还没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陆葵因他的目光大怒,抓起长鞭一挥,苏孟辞只来得闭眼,随后额上便随着剧痛躺下热液。
“今日不杀了你,本小姐就不姓岳!”
陆岳并不作声,在场也无人阻拦,连北胤也只是惊诧怀疑地望着他,可戚无别却痛苦挣扎,在嘴角血污涌下数次后,终于嘶吼出声音:“住手——”
陆葵气得直抖,可陆岳却在看清戚无别眼神的刹那出手夺下了女儿的鞭子。
陆葵恼羞至极,抽泣嗫嚅道:“从来都是我救你,我从他手里救了你两次!你却这样忘恩负义……”
戚无别满眼绝望,痛苦不堪地闭上眼,心里的剧痛早已压过创处。
苏孟辞紧张至极地望着戚无别的脸,却听见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让他走……我再也不想看见他。”
苏孟辞突觉一阵钝痛,来得快去得也快,最后却恍惚得不曾有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戚无别已支撑不住在陆葵怀中昏迷过去,失去意识前的神情比年少时更加凄凉。
陆葵杀心已起,觉得机不可失,握了长鞭想要起身,却被陆岳喝止,他吩咐北胤救人,让陆葵老实待着,然后才步到苏孟辞面前站定,似乎在思考怎么处置他。
陆葵急道:“爹!把他留给我,我要亲手杀了他。”
“住口!”陆岳立即回头,紧张地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戚无别,才心力交瘁对陆葵低喝,“不要胡说八道。”
苏孟辞伤得不轻,神智也有些恍惚,陆岳着人将他提起时,他倒是最不在乎的那一个。
他被带了出去,以为要上法场,却一路到了分坛大门,在漆黑冷夜里被丢了出去。
他身上虽有伤,却并不致命,而陆岳就这样赶他出来,几乎是纵容般的网开一面了。
他不知陆岳为何不杀他,而他也不能再回去了。
好在阴阳镜仍在怀中,他隐隐受了神光治愈,不多时便挣扎起身,取出宝镜时察觉它暖热非常,比平日多了几分生机,想来是因为存蓄了獠风的神魂。
他一身狼狈,只觉前路迷茫,戚无别这里已是死路一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颤颤巍巍步下长阶时,一步痛过一步,他捂着颈上鞭伤,在冷风吹落的微雨中,想起了戚无别的话来。
全天下都是恨他入骨的人。
戚无别说得没错,他无处可去了。
他消失在夜色中数日后,一匹骏马从一线天方向疾奔而来,马背上是死里逃生刚刚昏迷转醒的仇阙。
他不要命地长途跋涉,带来的不仅是夜斐的死讯,真正让他难以入眠的,是噩梦中罗刹般浴血杀人却面不改色的夜南风。
陆岳不懂他的心急如焚,他只得提枪怒喝:“我不知道萧夙在谋划什么,但夜南风一定会来找他师兄!”
陆岳身后的屋门猛地被撞开,戚无别面色惨白,却撑着伤势沉重的身体挣扎而出:“你说什么……”
仇阙回顾着那场屠杀,想尽可能细致地说清夜南风的状况,那场面除他外无人能佐证,可他只言片语间的血肉淋漓足够众人惊惧震颤。
“不可能……”戚无别突然有种要逼疯自己的预感,他不愿相信,不敢想象,“他经脉尽断武功全失,已经是个废人了!”
仇阙却异常平静:“可我见他时,他经脉完好,单论内力,已不在你之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瞬间,戚无别满眼惨痛的悔恨和惧怕,他不顾一切冲了出去,陆葵追出来时已经晚了,连陆岳也被他失控的内力震飞。
“滚!”
陆葵花容失色,扶住陆岳后气红了眼,看着戚无别的背影道:“疯了,都疯了!”
仇阙这才意识到不对,敛眉问道:“夜云轻呢?”
陆岳还算客气地回了他:“他不识好歹,已被我爱婿赶走了。”
这话颇有深意,仇阙却计较不得旁的,只怒道:“戚无别竟在这种时候赶他走?!”
他当即提枪上马,不追问更不在乎戚无别自相矛盾的举动,曳紧缰绳便驾马离开了。
戚无别与他一前一后离开盘龙江,都漫无目的去找一个人,只想比夜南风早上一步。
可连彼时的苏孟辞也不知道,冥冥之中,他注定要羊入虎口般撞到另一位债主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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