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孟辞绕了些路才找对回去的方向，自己出来许久没有消息，师弟一定担心，他便先去找夜南风，谁料走到半路，离暗器室还很远，便听到夜南风在与人争执，听着很是为难，他当即冲了过去，却在拐角与人撞了个满怀。

“师兄！”

他还未站稳，就被面前的人慌张搂住，眼睛一抬就瞥见了夜南风身后，正想追上来的明思终。

他立即明白自己方才没有听清的争执，会是什么内容了。

明思终看见他后，老脸一青，先前的恳切卑微一扫而空，转而满眼嫉恶如仇，当即就想甩袖走人。

夜南风早将明思终抛在脑后了，只顾抓着他的手焦急询问：“师兄怎么一身的血？师兄伤了哪里？”

“我没事，身上不是我的血……”

夜南风却不信，又急又怕，旁若无人地想解开他领口、衣带亲眼看看。

明思终看得面无血色，一副忍无可忍要啐他一口的模样，再也看不下去，愤恨转身气得步履踉跄地走了。

他也攥住夜南风的手，可夜南风却拿一双湿漉受惊的眼盯着他，他无可奈何，只好把夜南风牵到墙角，既然四下无人，索性自己扯松衣带，把衣袍褪到两肩，让夜南风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身子。

夜南风悬了许久的心这才一放，整个人都绵软下来，推他抵在墙边往他肩上一埋，嗫嚅道：“师兄不见了那么久，萧夙走了，师兄也没有回来，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以为什么？”

夜南风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说了。

光天化日的，夜南风却把他搂在这里不肯撒手，而他心不在焉，一直在想今日的事要不要告诉夜南风。

抱了没有多久，他便想清楚了，夜南风虽然乖巧温顺，其实比谁都倔强，什么都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了，就免不了自作主张，为了他不顾自己性命。

所以他不能说，仍要让夜南风一无所知满怀期待，如愿以偿地重获自由，哪怕他许诺过的很多东西，这之后都要食言，但让夜南风伤心，总好过丧命。

直到师弟替自己拉好衣裳，握着自己两肩埋头亲上来，他才回过神，唇上的柔软来得小心翼翼，去得恋恋不舍。

退开后，夜南风笑意浅浅地哄道：“我先送师兄回去，再去做霄机。”

“霄机？”

“就是萧夙要的那些暗器。”夜南风一边说，一边牵他迈下台阶，走得一步三回头，怕他走丢一样。

他只顾追问：“先前没听你提过暗器的名字。”

夜南风有些踌躇，眸中似有愧意，可还是乖乖告诉他：“是今日明思终告诉我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话让他心思一动，崔氏暗器典籍是被明思终秘密保存下来的，自然也是经由他手交给萧夙的，说不定他知道得比夜南风还多？

“师兄不要生气，他留在水茫茫是想守着我，我二人没有什么交集，没有和师兄提过，并不是想瞒着师兄……”

夜南风不安地解释着，好像犯了多大的错一样。

他只好把夜南风的手牵紧，这人立即噤声等他责备。

“我知道，我也没有生气，他从未与我碰面，想来也不愿分辩什么，我与他井水不犯河水就是。”

他确实不在意明思终对自己的评判，而夜南风却耿耿于怀，可在他面前，师弟似乎也不愿多提那些或许会惹他烦心的事，所以无论心中有多少决心，都没有再说。

虽然他自己说了“井水不犯河水”，可回去后刚换好衣服目送夜南风离开，他便扭头去打听了明思终的住处，然后急匆匆找了过去。

走到明思终寄住的小院时，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小凳上打磨桦木条的明思终，这人白发斑斑，是一副这年纪还不该有的老态，起码和上次婚礼时的气势汹汹相比，添了不少凄凉。

他走近时，明思终像闻到什么腥臭气一样嫌恶地侧扭开身，不愿往他身上看一眼。

他倒不指望与这人和睦相处甚至推心置腹，就不说废话了。

“你可知道夜南风所做的霄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桦木条吭的一声断做两截，他从背后看见明思终紧握的拳头，料到这人气得胡须乱颤，略一思索便改了口：“崔凌意所做的霄机，究竟有什么名堂？”

沉默了一阵，他以为无果，正想劝上几句，却听明思终老气横秋地说：“崔家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小主人已被你害得家破人亡、认贼作父，你还不满意，一定要阴谋算计害他枉死吗？”

“会害他枉死的不是我，是萧夙。”对这人的是非不分固执己见，他多少有些恼怒，却还是压下脾气，算得上掏心掏肺地说了一句，“你可以骂我恨我，却绝不能错信萧夙。夜南风也好，崔凌意也罢，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想害了他。”

若明思终真的糊涂到底，一味盲信萧夙，甚至自以为正义地与萧夙为伍对付他，那也别无他法，说多了反而会坏事。

他来见明思终，除了想打探霄机的事，也是想和明思终达成一些共识，毕竟这世上除了他，或许只有明思终能别无所求地看顾夜南风了。

他总要替夜南风的将来想想，他不可能看顾师弟一辈子。

可若除了忠心便只剩愚昧，那这样的人，也不值得托付。

他不必多留，说了最后那句劝告后转身便走，跨出院门时身后的人却突然说：“十二盏霄机有同一个机心，以内力注涌控制，用处也不过是联络传声罢了，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他把这话一字一句牢牢记住，侧眸说了声“多谢”，便离开了。

他径直去了夜南风的暗器室，一边看师弟做霄机，一边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指环上点缀的白玉。

这指环理应还给夜南风，可他不知如何与师弟解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交给明思终最好，事了之后，找个机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想得出神，夜南风不知何时蹭到了他身边，拿什么东西在他手上一圈，他低头一看，就见师弟正把几条皮质束带扣在他腕上。

“这是什么？”

“是袖箭一样的暗器，我仿照火器做了些改进，威力会大些。”夜南风把那些铜银制成的精妙机关在束带上接好，与他掌心相对地捧起他的手，翻来覆去检查估量着。

“怎么突然想起做这些？”

夜南风分明比他高，却半跪在地上帮他试暗器，所以要仰起头来才能与他对视。

“师兄上次说，萧夙不值得信赖……”

他从夜南风眼里瞥见一抹不安，立即说：“我只是随便说说……”

“不！师兄说得对，说得很对。”夜南风垂下眼，强做开怀道，“我都懂，只是不愿去想，但师兄提醒得对。”

他从前不愿想，是因为不允许自己和师兄的将来有一丝不美满的可能，即便是未雨绸缪，他也不愿想。

他可以自欺欺人，却害怕自己的愚蠢天真害了师兄，所以他必须去想、去准备。

苏孟辞看着自己的手腕，心里清楚真到了危急关头，这种东西也毫无用处，却没有拒绝师弟的好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夜南风牵他起来，到一旁桌架上如数家珍地给他看了另外几样暗器，都是这几日做来给他防身的。

他说了那番话后才不过两天，夜南风除了霄机外，不知哪儿来的时间做了这些东西，不过他一问，夜南风就老实交代了。

“我夜里醒得早，不想再睡，就来这儿了……”他不会撒谎，只是没有提自己的彻夜惝恍，不仅是因为那句“不值得信赖”，而是突然有了种手捧流沙的无措，他只想尽快做完霄机，解了蛊毒带师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