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
他急忙收脚踩地,好险没有跌着,寻声一看,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稍稍拧眉,眨着一双桃花眼,穿过斑驳树影,带着一股子倨傲贵气,不紧不慢朝他走来。
而一时间,他已是郭寒,郭寒正是他,前世今生交融,他便有了这一世的心性和习惯,顿感懒惰心烦,一时难以适应,便稍稍缓了缓。
等他觉得四肢身体都舒坦一些了,才想将地上的郭浪提起来,岂料他还未躬身,那消瘦身躯便自己爬了起来,侧背着他,虽然勾着头,但站得格外笔直。
而那喊他三叔的少年已走到他面前来,状似无意恰好截了他视线,把郭浪挡住了。
“三叔怎么现在才回来?”
他看着这比自己矮上半头的少年,在这稍显稚嫩却横生贵气的俊脸上,有一颗泪痣乖乖躺在眼尾,点睛之笔般引人多看。
即便前尘旧事并未尽数忆起,但眼前少年身份却不消多想。
这是他大哥的幼子,他的二侄子——郭谌。
而他只道:“你三叔去哪儿,何时轮到你管了?”
这话已算得上轻的了,郭谌自小到大就没从他口中听过一句好话,但却和别的孩子不同,对他从来不怕不恼,反倒又迈近一步,既不讨好又不委屈,只是满眼的亲近。
“我是替我爹送东西来的,等了好半天都不见三叔回来,正想遣人出去寻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道:“既是送东西,放下走人不就是了。”
“来都来了,当然想见三叔一面。”
他轻笑一声,嘲道:“你跟你爹都不一定天天见吧?在我面前装乖献什么殷勤,又不是我养你。”
“哪里是装乖,自小不都是三叔管教我的吗?”
这话让他更想发笑了,可郭谌确实说得真心实意,只不过在谁看来,那些冷脸呵斥、肆意打骂,都算不得“管教”,尤其是旁人都将这小少爷捧在手心的时候。
从前记忆越来越清晰,他却懒得分神计较了,伸手就把郭谌拨拉开,稍有窘迫地朝那小人影问:“摔着没有?”
这话真是……他都不知自己怎么问出口的,好像贵人多忘事,不记得那一脚是谁踢的了。
郭浪摇头,但分明捂了右臂。
郭谌插嘴道:“哪来的阴沟老鼠?”
真不愧是从小挨他骂长大的,这说辞语气都一脉相承。
而他这罪魁祸首却一冷脸,一边把郭浪左臂一抓,一边回头对郭谌道:“胡诌什么?这是你三叔我新收的养子,以后就是你堂弟了。”
说着他便拽了郭浪转过身来,两个小辈,一个十四岁,一个八岁,可隔了两步地面对面站着,却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说是云泥之别都显得郭谌掉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来——”他稍稍躬身,手在郭浪面前朝郭谌一指,“叫哥哥。”
紧接着又看向郭谌,习以为常地冷脸道:“你叫弟弟。”
郭谌本来脸色就不好,一看他这样胳膊肘往外拐,浓眉已皱得倒八,“三叔养猫养狗玩儿腻了,现在养起新畜牲了?养就养了,自己这么当真入戏做什么?”
他气得眉心突突直跳,自己如今既像多了苏孟辞记忆的郭寒,又是多了郭寒记忆的苏孟辞,狠也不够狠,软又不够软,一时不上不下了起来。
“我没有同你玩笑,他现在可叫我一声‘爹’,你说他是畜牲,那我是什么?”
郭谌并没有要与他作对惹他动怒的意思,却不知为何愤懑不平,以至于扭过脸去,脸颊都显得鼓了一些。
郭家兄弟里他虽然排第三,但却是真正最难惹的大爷,他是第一不好惹,那他这娇生惯养的二侄子就是第二不好惹,俩人儿本来就是几句话凑不到一块的性子,这样有些摩擦嫌恶才算正常,只是郭谌自己从小到大都打骂不走,莫名与他亲近。
他习惯了,此时也不多说,只岔开话问:“你爹让你送了什么东西过来?”
郭谌转过脸来,竟这么快就好了,睨了一眼他身旁那脏瘦孩子,没事儿人一样说:“三叔自己去看吧。”
“成。”他把手里这截排骨似的胳膊抓紧,背过身朝郭谌摆了摆手,“都走到这儿了,我就不留你了,你也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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