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元蘅咬着牙兀自在喝骂不止。
她双眼泛红,眼里忍不住流下眼泪来,说不清这喝骂声到底是真的出自于愤怒,还是在宣泄她内心的恐惧。
爹爹……
爹爹……
每多骂一句,司马元蘅就忍不住在心中哀哀祈求一句。
她从未像现在这般害怕过。
她后悔了,她悔恨自己从前为何不愿听爹爹的话,以至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她内心的恐惧更是在凌守夷的视线转向她的瞬间达到顶峰。
霎时间,一阵过电一般的恐惧,自尾椎一直爬升到天灵盖,司马元蘅愣了一下,嘶声尖叫起来,“你……你想做什么?!”
她扭动着身躯,拼了命的想往外跑。
凌守夷静静看她,眸色疏淡,连这杀意也平静淡漠得像一场落雪。
他很少主动取凡人的性命,也懒得在杂事上花费半分心神,但见她为人狠毒,三番两次暗行诡计,平日里又草菅人命,枉造杀孽。
他前些时日碍于玉露甘霖之故未曾动手。如今,却万不能容她苟活于世。
司马元蘅情知不妙,她急促地,深深地吸了口气,发疯一般地调动全身气机,竟在这一刻爆发出无与伦比的爆发力,挣脱了神仙的威压桎梏,扭头往玉室外逃窜!
凌守夷只眼里冷芒一闪。
遽然之间,司马元蘅只觉浑身一轻,她愣了一愣,分明记得自己是在往外逃窜,为何她的身子这般轻飘飘的,视线也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开阔。
她明明、明明是逃出来了啊……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脸颊滑落。
她好冷。
她、她要回家……爹爹……娘……娘……她错了,她再也不敢了。
重物落地之声,在安静到诡异的玉室内响起。
夏连翘大脑嗡地一声,僵硬地望着一线如雪剑光,轻飘飘地自司马元蘅脖颈切入,她头颅脱离身躯,飞向玉室外。
少女迷惘地睁大眼,一颗头颅滚落在地,断气前的前一秒,还在喃喃自语。
“爹……娘……”
她好冷。她要回家。
司马元蘅的头颅在地上滚落了几圈,滚烫的鲜血泼洒了一地。
凌守夷神情仍是平平静静,清清淡淡,自始至终,他袍袖未动,只在如冰湖般淡澈的眼底,隐约泛起一圈淡淡的金芒,如潮水涨落,一息之后,神光微敛,渐渐消弭于无形。
据传修士修为臻至大成之时,双目慧剑亦可杀人。
夏连翘猜,刚刚这一线剑光或许便是传闻中的“慧剑”。
她怔怔地看着司马元蘅的尸身,浑身上下一阵阵发冷。
这就是神仙吗?
取人性命甚至不必在翻手间,眼睫一动,便发杀机,轻描淡写如撷花分柳。
明知走到这一步是司马元蘅咎由自取,可她心底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或许是司马元蘅年纪不大,或许是她容貌娇艳,正是最青葱最飞扬的年纪,或许是她曾经对她释放过结交之意。
或许,她本不必走上这样的道路。
她的生命本应该有很多种可能。
可随着她走上这一条不归路,便是有再多可能都化作天边飞烟尽数消散无踪了。
夏连翘不知道自己同情司马元蘅到底算不算圣母。她知道她罪有应得,却难免生出一些近似于兔死狐悲的伤感来。
出得溟幽海时,夏连翘与白济安站在湖波上,
只见白沙岸前不知何时已跪倒了满满一地的人,湖畔人头攒动,远远望去,幡幢招展,鼓乐齐鸣,撒下漫天花雨,清洁香露,天边紫气腾腾,瑞霭纷纭,竟在湖畔又绵延出一道道不绝的长波。
为首那人,身着法衣,头戴莲冠,神情肃穆,跪伏在地,正是司马尚无疑。
天现异象,众人知是有仙人下界,特来亲迎。
恰逢宗门大比,司马尚打头,各大门派长老随行,齐刷刷拜倒了一地。
往日凡人眼中高不可攀的修士,此时在真正的仙家面前,竟也卑微如路边浮土,一个个额头触地,大气不敢出。
瞧见凌守夷与曲沧风踏浪而来,司马尚心里一紧,忙膝行上前叩拜,口称,“不知二位仙家下界,仆有失远迎,还望二位仙家恕罪。”
凌守夷脚步未停,看也未曾看他,径自从他身边走过。
曲沧风却顿住脚步。
在湖底时,夏连翘犹豫再三,还是将司马元蘅尸身收殓,曲沧风不知道怀揣着什么想法,问她把司马元蘅的尸首要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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