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黎看了他一眼。
不知是否光线的问题,谢启则的神色显得有些古怪,喉结轻微滚动,看上去像是在回味什么。
回到家,谢黎刚反锁上房门,谢启则就像松开牵引绳的大型宠物一样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她。
谢黎:“……洗手,从外面回来要洗手!”
“我困了。”他抱着她不撒手,发出闷闷的撒娇的声音。
“困了也得洗手。”
谢启则假装没有听见,一声不响。
最后,谢黎只好强行把他拽到洗手间,替他洗手。
整个过程中,谢启则脑袋一直埋在她的肩上,似乎只要贴着她……不管她对他做什么,他都没有异议。
可能因为洗手间太小,不到三平米的狭窄空间,谢启则又太高太重,一动不动地压在她的身上,谢黎忽然有些呼吸困难。
就在这时,谢启则往前蹭了蹭,似乎想往她的怀里钻得更深一些,但他显然忘了自己并不是宠物,而是一个超过一米九的成年男性。
谢黎差点跌倒在洗手间,不由怒道:“谢启则!”
谢启则还在往她的怀里钻,为了离她更近一些,一条腿甚至顶-进她的双膝。
这个动作带着一丝不正常的侵略性,谢黎脑中一片空白,半晌才想起来,自己应该生气。
几分钟后,谢黎让谢启则彻底清醒了过来——她面无表情,用冷水打湿毛巾,一把糊在了他的脸上。
谢启则坐在床上,垂下脑袋,用干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可能因为清醒得猝不及防,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谢黎不打算安慰他。
他太会得寸进尺了。
适当的冷落,可以让他学会分寸。
谢启则却冷不丁开口了:“……疼。”
谢黎头也不回:“装可怜对我没用。”
“我没装可怜,”他低声说道,“我头上的伤,好像裂开了……好疼。”
谢黎不太相信。一路上,他脑袋都在她的肩上蹭来蹭去,她怎么没看到伤口破了?
“睡觉。”她不容置喙地说。
“真的很疼。”他说。
“睡觉。”谢黎闭着眼睛,又重复了一遍,远程关掉了灯光和窗帘。
淡蓝色的晨光被百叶窗遮住,室内顿时陷入黑暗。
已经是早上六点钟,谢黎困倦极了,很快昏睡了过去。
谢黎习惯在清醒的时候压抑情绪,强迫自己处于冷静的状态。
因此,一旦做梦,那些被压抑的情绪就会被释放出来,暴风雪一般撕扯梦境。
她现在不是警察了。
修也被她杀死了。
可是,为什么世界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有改变?
是因为她的力量太小了,还是因为……资本是无法撼动也无法消灭的?
她心里其实隐隐有了答案。
一鲸落,万物生。
修死了,他所拥有的权势并不会消失,只会化为丰厚的脂膏,吸引人们像鬣狗一样去哄抢。
他的确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但在他之下,还有数不清的人仰仗他,模仿他,渴望取代他,成为新的罪恶源头。
“邪恶”是杀不死的。
她妄想以杀戮拨乱反正,简直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谢黎并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她只是有些累了。
她已竭尽全力在做正确的事情,可是整个世界都是错误的、混乱的、癫狂的,如同一场漫长而恐怖的暴风雪。
她一个人怎么可能与自然的力量对抗?
梦境里,谢黎一身单衣,站在茫茫白雪之中,剧烈的风声震得她耳膜刺痛。
不远处是一个灯火通明的小镇,那里天气响晴,无风无雪,屋顶是鲜艳的红色,窗明几净,隐约可见壁炉燃烧着木柴,火焰透出温暖的红光。
谢黎很少放纵自己的负面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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