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长得和贝利亚大人如此相像,却要我对你出手……为什么,为什么贝利亚大人会夸奖你?你一个小鬼头,怎么能够满足贝利亚大人?……只有我……只有我才配得到贝利亚大人的宠爱——而不是你朝仓陆!”
伴随着一声声轰雷般的吼叫,这匹来自异星的怪兽暴戾地与对面的巨人缠斗在一起。他每一次的猛力挥臂,每一次的悍然踩踏,都能于顷刻之间使得大楼倾塌、地面震荡。这是完全超脱了地球文明的力量,人们四散逃离,自然无暇注意到在那怪物的每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中,竟并不仅仅有愤怒,也不仅仅有暴虐,亦是隐含着一种不易觉察的悲戚。
在人流奔逃的道路上,却有一男人与人群相逆,向战场的方向徐徐而行。男人样貌平凡,衣着朴素,裹着一件长长的黑色风衣,步伐却稳而有力,不惊不畏。他在巨人脚边仅存的一座矮楼旁停下,面向怪兽而立。当那庞然巨口张开,吐出沉重的气息时,男人随之张开双臂,让那沉重的吐息掠过他的身体。那破空而来的强悍风压无法撼动一丝一毫他那貌似人类的躯体,只能撩动他风衣的下摆。风衣的前扣没有扣上,当它在男人的身上猎猎而动时,像极了一件张扬的披风。
男人用棕色的眼眸注视怪兽,眼神中饱含着一种无法言明的情绪。这场战斗发生在造物者与被造物之间,它并非单纯的力量之间的角力——意识的碰撞发生在展开的精神领域中——在那里,他们之间每一句的振聋发聩的诘问,都无法被人类听见,也无法被人类解读。
——除了这个男人。
那迎面而来的风,是怪兽的吐息,是怪物的脉搏,是怪兽勃勃而动的心脏。在那剧烈而嘈杂的心跳声中,男人能分辨出夹杂在其中的最真切的心语。
——因为他们的力量是同源的。
“朝仓陆,是我——是我创造了你!是我给予了你这块肉片生命!
“你不过是贝利亚大人的替代品,你的人生没有意义!你活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为贝利亚大人献出生命!
“朝——仓——陆——我如果早知道你会有违逆我的这一天,我绝对……绝对会用狗链子牢牢拴着你,让你只能对我摇尾乞怜……
“……我今天……我今天一定要取下你的项上人头献给贝利亚大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那片红与蓝无法相融的精神空间里,朝仓陆听完伏井出K的话,却忽然就平静下来,望向伏井出K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怜悯。
“伏井出K,你真的不明白吗?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暴力去解决的……
“你真的不知道何为善良与悲悯吗?来叶的事情也是……
“……我还会想给你机会……迷途知返的机会……”
热血少年收敛冲动,尝试耐心地对伏井出K缓缓诉说。然而对面的异星绅士早已丢下伪装的良善的皮囊,那些在他体内乱窜的黑暗力量挟持着他的理智,让他除了一味发泄着刻骨的愤怒、嫉妒与恨意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闭上你的嘴,朝仓陆!……贝利亚大人……只有我……只有我才可以留在贝利亚大人身边……只有我,只有我才能让贝利亚大人满足——”
怪兽发出蓄满的最后一波攻击,巨人便也不得不全力相抗。碰撞的能量之强大,甚至使得空间都发生了些微的扭曲。待到山崩地裂般的震动止歇,升起的浓厚烟雾散去之后,那两个给地球带来无妄之灾的外星生物终于消失不见。远远观望的人们抚慰着余悸未消的胸口,也不由有点好奇,这场战斗,究竟有无分出胜负?
而那个神秘男人的身影,也一同消失了。
*****
“……喂,你们看,那里有个好玩的东西……”
被夹在两道墙壁之间、鲜少有人经过的逼仄小巷中,走进来几个发型浮夸、衣着花哨的不良少年。他们一眼就捕捉到靠在废品堆上奄奄一息的男人。男人灰头土脸,头发凌乱,身上的衣物破得不成样子。他双眼紧闭,几乎是一动不动。几人凑近了去看,手指探到他鼻下感受到了呼吸,才得以确认他还活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天运气不错,有免费的人肉沙包欸……”其中一个少年走过去,揪着男人的领子把他拎起来掂量了一下,“还挺沉的,肯定很抗揍,能用蛮长时间的吧?”
其余人一应附和,恶意满满的哄笑声在这个无人经过的小巷中回荡。伏井出K的意识慢慢地恢复了。他勉强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你马上就要挨揍了,在此之前,有什么想说的吗?”
敏锐地捕捉到恶意,伏井出K本能地虚握右拳想要蓄力,却绝望地发现自己丧失了所有的能量。……看来,他今日是逃不过这样的下场了吗?不过,这不就是他一向信奉的弱肉强食的规则吗?他从高处坠下,跌落到最底层,成为弱势者,便也只能任人鱼肉,没什么可以抱怨的。
他撑起眼睑,模糊的视线望向这群施暴者的嘴脸。那些嚣张的笑容、眯起的眼睛,口鼻处的钉饰,在他的视线中扭曲成一团。他忽而就想起了朝仓陆那番虚伪至极的发言。
……朝仓陆,他在心中哂然一笑,人类可与任何怪兽没有什么不同,同样也是只要嗅到血腥味就会唤起潜藏的暴戾本能的生物,渴望通过倾轧和强暴把弱小者踩在脚下。什么善良与悲悯……那不过是找不到机会下手的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就算这颗星球没有被贝利亚大人征服,有朝一日,它也会毁在人类自己手里。
——走向与斯特鲁姆星相同的结局。
这番恶毒的诅咒让伏井出K感到一阵快慰,重伤的身体也不再那么疼痛。他扯开嘴角,挑起半边眉毛,挑衅地对少年们说道:“我建议你们一起上。毕竟这么软弱的拳头,抱团在一起才有力量吧?”
“混蛋,你说什么!”
“这家伙的眼神……真是让人不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既然他这么想死,我们就成全他吧?”
少年们一拥而上。伏井出K被揪住头发,踩住双手,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又一拳。这些尚在成长中的施暴者的力量还不足为惧,但也足够给他虚弱的身体带来无可忽视的疼痛。
然而,比起疼痛,内心的不甘却咕噜咕噜沸腾着,快要烧空他的胸腔——本不应该是这样的,绝对不可以是这样的。他可是、可是那位英明神武的暗之巨人的追随者,应该留在那位大人身边直至生命尽头,而不是在这地球的偏僻一隅被人暴揍。
他的价值被完完全全作贱了。
心头一动,伏井出K便再次努力,尝试从身体的每个可能的角落里逼出仅存的力量。就在这时,巷口突然传来一阵威严低沉的声音,施暴的进程被猝然打断。
“把那个人交给我。”
少年们循声望去。巷口,一个高大的人类逆光而立。伏井出K也望着来人的方向,却完全看不清对方的脸,那种晕眩的感觉突然在此时向他袭来……又来了……他似乎又要昏过去了……
“这爱管闲事的家伙是谁啊!”少年们暂时放过伏井出K,仗着人多气势汹汹地向男子走去。待走到男人的面前,他们这才发现,此人竟然比他们之中最高的还要高出两个头来。他们吞咽了几下口水,心中胜负的天平在此时发生了扭转。然而他们仍要一逞口舌之快。
“我们一起上吧……肯定、肯定能赢!”
伏井出K在昏昏沉沉之中,听见了皮肉开绽、骨骼断裂的声音。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水。
甘甜的清夜一流进口腔,伏井出K就不顾一切地吮吸吞咽。然而喂水之人的动作很是粗暴,直接将矿泉水瓶口插进他的口腔,大量的液体一下子填满他的嘴巴,差点把他呛死。他的舌头向前一顶,上半身猛地前冲,嘴巴吐出水液与瓶口。外泄的液体打湿了他的前襟。
伏井出K咳嗽了好几下,接着破口大骂,声音嘶哑:“混账东西,你想杀了我吗?”说着他晃动了一下身体,铁链哗哗作响。
……什么东西?
……我在哪里?
他方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他又欲伸手摸索,却发觉手脚也无法大幅度动作。踝关节是冰凉的,一股浓烈的金属味道窜进鼻腔……喉咙……喉咙也有点发紧……
“给我老实点。”低沉浑厚的男声响起。
即便目不能视,伏井出K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一种极为恐怖的压迫力,这种压迫力让身为异星人的他都汗毛竖起。他深吸一口气,故作冷静道:
“你是谁?你有什么目的?”
对方没有回答。脚步声响起,伏井出K意识到对方离开了他的身旁。不远处继而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塑料袋子的声音。然后对方又拿着什么东西返回到他面前。
“可恶,人类的东西……真是麻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方啧了一声,伏井出K接着听到一种利刃破空的声音。半个饭团连着塑料包装被硬塞到他的嘴里。
“想活命,就吃下去。”
这家伙为什么不知道去掉包装?……还有这种便宜的劣质饭团,他以前可从不屑食用的……但是,对方的这句话他是很认可的——他要活下去,然后杀掉这个把自己当狗一样拴在这里的家伙。
伏井出K恨恨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饭团在他口中破碎成一块一块,从外包装的缺口掉出来滑进他的食管,被他囫囵吞咽了下去。最后,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吐出沾满了唾液和残渣的包装袋。
“我吃完了。”他冷硬地说,又故意挑刺尝试激怒对方,“……你为什么给我吃这么难吃的东西?……连狗都不会吃。”
对方却只是嗤笑一声,像是根本不屑与他计较。伏井出K只得作罢。他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又再次尝试与对方说话,但对方根本不搭理他。通过几天的相处,他也只是确定了这家伙的作息。对方每天都会出门一次,似乎是购买食物。给伏井出K喂食的频率是一日三次。其余时间伏井出K根本感受不到对方的存在,不知道对方是否还呆在这间房子里。
男人也没有为伏井出K处理伤口、清理身体。伏井出K能闻到自己身上逐渐散发出来的异味。——他大概快馊掉了吧?但也多亏这家伙,他才不至于饿死,身上的能量在通过食物的摄入缓慢恢复,伤口也在利用身体最基本的修复功能缓慢愈合。
这天,在喂食之外的时间里,男人突然出现在了伏井出K面前。他蹲下身,凑到伏井出K眼前问:“你的伤是不是快好了?”
“……差不多了吧。”
话音刚落,伏井出K脸上蒙眼的布条就被摘掉了。多日不见天光,他耗费许久才逐渐适应视觉。在一片白光散去后,他的眼睛中出现一张普普通通的人类的脸。太普通了,是见过一面就会忘掉的类型。伏井出K张了张嘴,立刻就想要说些讥讽的话斥责这个男人对他的拘禁。然而未等他组织好最恶劣的措辞,那男人身边的空间开始发生异变。
男人站起身,后退数步,张开双臂。他向伏井出K微微一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伏井出K,看着我,我是谁?”
“……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