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孟辞久居水茫茫,按理说应是他送戚无别离开,可这人偏要他先走,偏要看着他走。
走就走吧,谁先谁后都一样。
于是他在戚无别炽热的目光里转身走了,只是那人的目光也送不了他多远,一个转弯后便追不上来了。
屋墙就是立在那里,戚无别再想看他,也不能真的望穿石木,而他懵懂地顿了半步,没有回头,催促着自己挪步走了。
他走得很急,廊下风也不大,可到屋舍时一停步,他却觉得四肢百骸寒得厉害,心里冷冰冰又空落落,进门前怅然若失往水茫茫大门方向看去,阻碍重重什么也看不见不说,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看见什么。
他摆摆手转回眼前,推门进屋却不见夜南风身影,这才想到师弟离开的那一幕,登时一阵心慌,横冲直撞出去找人,逢人就问见门便闯。
心急如焚乱找一路,恰好到了暗器室外,他正急匆匆走近,就看见一道红白相间的人影摇摇晃晃踱出门来,将要力竭气断般艰难把住门。
“夜南风!”
那人闻声抬起一张苍白可怜的脸,两眼朦胧,无力应声上前,却早早把手探了过来。
他几乎没让夜南风等他,眨眼功夫就冲上前去,却仍像来迟一般,被夜南风急切地握住了手腕,师弟浑身滚烫无力站稳,压得他手臂一痛,但比起夜南风的伤,这实在不值一提。
他这一路急得六神无主,师弟的模样更让他心肝一颤,偏偏这时候,萧夙不急不慢走了出来,和夜南风擦肩而过时,理直气壮对上他震怒的目光,冷幽幽说了一句:“你和他‘情意绵绵’是好,但不该误了我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夙虽抢了他的先发制人,却也一句话教他冷静了下来,甚至后知后觉冷汗直冒,这话听在他耳中只有一个意思:不必耍那些没用的小把戏了。
“不关师兄的事……”夜南风一边硬撑着朝后转身,一边把他往身前推,一个人挡下萧夙不怀好意的辞色,“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完,绝不再拖。”
萧夙冷笑一声,捧着养蛊玉匣的手往后一收,“十日。十日之后若还没有成事,你或许还有下一个十日,你师兄就……”
夜南风果然脸色惨白,应激地将他攥到怀中,他只觉得两臂一阵痛麻,可夜南风仍在用力。
“别碰!别碰他……”
这声音带着哭腔,除了师弟慌乱的心跳外,他明显感觉到了蛊虫的躁动。
他想把夜南风颤抖的手臂拉开,好声安抚几句,却听见了萧夙肆无忌惮的笑声,这笑声称得上好听,却像把刀子要割断夜南风的理智了。
“萧夙!”
他和夜南风同时喝出声,两道声音一个崩溃一个冷厉,萧夙的笑容翻书般褪去,神情毫无征兆地漠然下来。
“我一心帮你,你可不能让我失望。”语调平平地说完这句话,萧夙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二人却在原地许久未动。
师弟心神脆弱又伤痛无力,他便一言不发等了一阵,实在被抱得太久了,才试探着唤了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夜南风?”
师弟如梦初醒地低头看他,两手这才一松,却颤得厉害,脸色更是苍白,魂不守舍地轻声念着:“师兄别怕,别怕……”
“我不怕。”他镇定得表里如一,一边重重点头,一边小心在师弟身上摸索,想看这人伤在何处,当不当紧。
夜南风被他又是揽腰又是摸胸,衣裳都被扯得松垮了,才渐渐回神定心,看着他埋头的紧张模样,一下满脸通红,方才的惊惧不安被一阵心动搅散,再怎么居安思危,也快要得意忘形了。
只是再任人摸下去,他就不止是呼吸急促、小腹热痛而已了。
“我没事,师兄,真的没事。”
夜南风拉开他的手,轻捏着他手腕,小心地挪着手指把他牵住,对上他质疑的目光,便抿着苍白薄唇,低低解释:“外伤已经好了,蛊虫也静下来了,只是流了些血,现在没事了。”
他目光往下一扫,这人衣襟血污确实已经半干,又把夜南风手腕反握切了切脉,经脉气息还算平稳,身体的虚弱和颤抖想来是先前剧痛的余波,由此可见夜南风为了他那不可言说的私心受了多少苦。
他心中百感交集,但又说不出那些分文不值的歉语,只好出些力气将师弟扶稳,语气轻柔话却有些霸道:“你说了不算,回去让我好好看看。”
“嗯……”
夜南风毫不逞强地歪抵在他肩上,分明昨夜才与他做了个尽兴,可凑近看着他粉白颈项,竟纯情羞涩得两耳通红,与床上那兴奋发狂的模样判若两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毕竟是练武之人,即便身长已不如夜南风,可扶上一路也不算什么,不过担心夜南风的身体,才费了些功夫。
扶了夜南风坐在床上,他便去解这人衣带,夜南风陡然端坐,慌张地把他两手抓住。
他脸色一沉,教训道:“果然骗我,难道你不说,伤就能好了?”
夜南风两眼一红,仰着头慌乱解释:“没有骗师兄,我……师兄别生气……”
师弟受伤的神情让他没来由挨了一记重锤,好像他犯了天大的罪过,造了难饶的恶孽。
他轻咳两声,坐下来放低声音说:“我没有生气,只是担心你。”
最要紧的是,夜南风是受他花言巧语“勾引”,才忘乎所以放下了手头的事,以致有今日之灾,这一点他和萧夙心照不宣,只有夜南风不懂,还傻傻维护他,不想他受牵累。
他再狼心狗肺,也难以心安理得。
夜南风的痴情春水决堤般涌出两眼,他竟比苏孟辞还要愧疚,“是我的错,我不想师兄伤心,但绝不会骗师兄……”
说着,夜南风也不顾天色正明了,自己垂头宽衣解带,把湿透的血衣从两肩褪了下来,苏孟辞则眼如明镜,一丝不苟地随他衣线落下看遍他赤裸肩胸。
虽然没有狰狞伤口,可他却看见了一片片教他一愣的痕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夜南风背对窗扇,两肩张开腰肢紧绷,一眼看去好像只蝴蝶背光扇开两翅,而他身上抓痕、红点,就是最扎眼的修饰。
如果这也算伤,那把师弟“伤”得这样羞于示人的,正是他了。
“没有骗师兄,伤都好了。有蛊虫在,那样的伤不泡血池也好得很快……”
他心不在焉点了点头,把自己弄出的伤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忍不住问:“不疼吗?”
夜南风急忙把血衣扔开,安慰道:“疼得快,去得也快,师兄不用放在心上。”
他这才回神,意识到自己问得不对,夜南风答得也不对。
两人四目相对,夜南风难得聪明地,一下读懂了两人的误会,脸突然红得更厉害了,两手不知该往哪儿放,反应过来时已经搂住了他的腰,便顺势一埋头,整个人要钻到他怀里般闷声说:“不疼,是我弄疼了师兄才……和师兄比起来,不算什么。”
他实在一点记忆也没有了,不知道自己当时是疼还是舒服……
“抱歉,我当时没有留神。”他说着无意一瞥,目光偏偏落在了夜南风腿间,心当即提到了嗓子眼,乱打着算盘岔开了话题,“你今日……服了解药吗?”
夜南风在他肩上摇了摇头,他趁机把师弟扶起,商量道:“解药你带在身边吗?能不能让师兄看看?”
夜南风点着头应了声“好”,起身时却找不见一件衣物遮掩身体,只能硬着头皮这副样子低头去掏那件血衣,满背抓痕就被苏孟辞看了个清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师弟转回身把药瓶给他时,他看着师弟通红的脸,撑出一身豁达解围道:“早就坦诚相见了,这时害羞什么?”
夜南风猛地偏过头去,甚至羞于被他看清自己的模样,就像被情场老手逗弄挑拨的雏鸟一样,稚嫩又固执,不肯服软示弱。
“不是害羞……只是昨夜,和从前都不一样。”
他还不当一回事儿地随口问道:“怎么不一样?”
夜南风挣扎一阵,还是转过脸来,神情认真到使他心肝一颤,被人攥住般屏住了气。
“即便说好了要重新拜堂,可昨夜……就像我与师兄的洞房,与师兄真正心意相通、不分彼此……”
他喉咙针扎一般,缩得阵阵发疼,他想说没有什么不同,你不要在意,不要记一辈子……
可这些实话,无论如何现在都不能说。
而面前的夜南风,像第一次学会说话的孩子般,那样小心斟酌,说给他的每一字都是从心底千言万语中挖筛出来的。
“我心里,当昨夜才是第一次,我与师兄的第一次,也是师兄的第一次……”所以他怎能不激动?他一起床便像吃了发酵果子醉得飞不直路的山雀一样,又呆又傻,蠢笨可笑。
但即便是这样不成器的一面,他也想对师兄全盘托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又来了,苏孟辞胸中冰扎火燎一般难受,抑不住不要命地跟那神丹作对。
对着戚无别是这样,对着夜南风也是这样,只要他迟疑动摇,只要他心智不坚,无论是七情六欲动了哪一根,只要不本分地无情到底,他就总要受罚。
“师兄?”见他脸色不对,夜南风立即上前要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