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夜南风仰望霄机时的模样有多么俊朗明媚,苏孟辞都无心注视,更从未在意,心中只有无数发问、推测,不曾有一刻陷入过和夜南风一样忘乎所以的深情、憧憬过只有两人的美满将来。
即便他身旁的师弟早已无法自拔,连他的清醒都看不出来。
他整夜无眠时,夜南风仍在暗器室内用熬得通红的眼一丝不苟地尺量着手中精密的零件,像个极渴却不愿喝水、极饿却不愿吃肉的人一样,拼命忍着对师兄的依赖想念,一遍遍告诉自己再忍忍,只要再忍忍,一时少一些卿卿我我又如何,以后就能泡在蜜罐里,腻到死了。
所以他愿意辛苦,愿意忍。
那六盏霄机的放飞,虽然让苏孟辞满心阴云,可思索过后,他也清楚事情虽然和自己的预料不同,却并不算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变故。
即便是名门崔家的暗器,也没有挪转乾坤的神通,霄机总是要慢慢飞去目的地的,有个次序并不奇怪,等到十二盏霄机尽数完成再一齐放飞,确实显得愚钝了,只是他先前没有想到罢了。
可这样一来,时间就更加紧迫了,暗器的制作与霄机的就位是一起进行的,十日之期一到,萧夙那阵势浩大的祭奠,几乎就准备齐整了。
他无法入眠,甚至心神不宁从床上坐了起来。
要戚无别在短短五日内与十数帮盟联络布局,且不说各门派间已经有了多少私仇旧怨,又究竟能交付多少真心精诚合作,只是要在其中斡旋、全身而退,就不是件易事,否则江湖也不会错综复杂乌七八糟了。
他倒不是担心戚无别,也没什么好担心,只是……只是自己做不了什么,才这样如坐针毡吧。
在床上烦闷,他索性下床走到窗边,瞥见夜色里的亮光,恍惚还以为那是正在飞远的霄机,此时此刻当然有看着无害又精美的“明灯”在夜色里慢慢飘荡,只是自己从这窗口肯定是望不见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知此时的戚无别在做什么?或许正与夜空中的某盏霄机赶往同一个目的地……
还未等思绪飘到某处危险不可控的地方,他便强拽回心神,实在不想坐以待毙,索性研究起夜南风为他制的几样暗器来,所谓有备无患,有总比没有得好。
粗略研究了一下,他最后把那改良袖箭装在了腕上,既然要试威力,就把所有火药都装填了进去,即便夜色昏昏,还是出门冲着片最空旷的地方连射数发。
随着几点火星,他就像雷雨夜看见闪电的痕迹一般,看到五六根小指粗细,有着小型箭头,满是火药味的柱状物唰唰地齐射入墙根,不过一个眨眼,院墙就被两人高的火舌吞没,无声的起燃后,紧接着就是动静小却威力大的爆炸,几乎在苏孟辞跃上身后墙头的同时,地面屋墙和一半屋室已经被夷为平地了,最要紧的是火还在烧,大片黑尘炸浮在半空,让火势无可阻挡,像活物一样张牙舞爪。
苏孟辞把小臂扣到身后捏了捏,对这暗器的威力有了了解后,又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带着它对那霄机试一试了。
他在墙上站了没一会儿,便有一大波水茫茫弟子赶来灭火了,反正不是自家地盘,不是自己的产业,他也不急,只是没想到,这么大动静萧夙都没有反应,即便到时把水茫茫包围了,那人可能也不会从冰室踏出半步吧。
屋子里没什么贵重物品,何况只烧了一半火就被灭了,只可惜不能住人了。
他索性不下去了,就在烧塌一半的屋顶上坐着,望见天上难得如此圆大的月亮时,却猛然想起了从前被人抱上屋顶,正对月亮肆意妄为的场景。
一呼一吸间他觉得很不好受,不仅是心头的滋味,而是那人一拥一抱、唇舌手指,每一丝动作,都像月光洒在身上一样朦胧重现了一遍,逼得他双拳紧握,浑身紧绷,热汗涔涔地撑到了天亮。
不知不觉天光大亮,他憔悴虚弱,眼底暗红,又淋了雨一般,湿发勾缠贴在面颈上,疲惫得眼眸恍惚。
“师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声教他低头望去,檐下的人自己出声喊他,可被他一看,却惊诧得睁大了两眼,眼里的如痴如醉、倾慕憧憬、死而无憾,像清冽泉水般堵不住地从眸中冒了出来。
坐在屋顶的,分明是个刀尖舔血恶贯满盈的杀手,却这样的惊艳勾魂。
“夜南风……”
“师兄!我在。”夜南风心急地跨出半步,仰头朝上张开手臂,像小时候既心疼又兴奋地靠近树上一只满身伤痕的野猫时一样,心如擂鼓,势在必得,“师兄乖,下来吧,我接着你。”
不同的是,那时的野猫头也不回地溜走了,可师兄不会。
冷风一吹,苏孟辞的困倦和茫然一扫而空,他眨了眨眼,把夜南风乖巧神色看得清清楚楚,那怀抱看起来无比安稳、暖和,他却眉头紧锁,手在瓦片上抓得更紧了。
夜南风笑得明媚温柔,丝毫不在意这里发生了什么,只对着他春风细雨般哄着:“师兄别怕。”
“夜南风……”许多话,不能自已又毫无逻辑地突然吐了出来,“你的暗器做得很好,真的很好!即使我不懂,也知道你天赋异禀……”
夜南风高兴的同时,难免有些羞涩,“师兄说这些做什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他就是说了下去,“你将来一定会名满天下富甲一方,你爹娘会护佑你,明思终会看顾你,即便没有我,即便没有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并不是忘了说什么,或不想说下去,而是他看见了夜南风那天塌一般泫然欲泣的模样,即便还搞不清状况,眼泪却已经在夜南风眼眶里打转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师兄为什么……说这些?”
夜南风被攥住脖子一般喘不过气,冲他伸出的手指尖轻颤,一瞬之间好像被人挖走了心肝,即便忍着不哭,委屈难过也有形地溢出身体,让屋顶的苏孟辞都感受到了被掐住喉咙的闷痛。
看到师弟这样,隐隐明白自己为什么说这些的苏孟辞却突然改了主意,“我……我胡乱说的!”
那种被掏空、一无所有的滋味太可怕,夜南风咬紧牙关才能勉强站稳,倔强地对他伸着手,拼命伸着手。
“那为什么……不下来?不下来让我抱抱师兄?”
“下来,我这就下来。”
他突然有些笨拙,才想扒住房檐滑下去,又记起自己一身轻功,可对上夜南风求救一般的目光,他别无办法地,什么也不用了,就如师弟所求地那般跳了下去。
夜南风轻而易举却得偿所愿地捞到了他,在他两脚挨地前就把他揉在了怀里,两臂烫得发颤,拥得他难以呼吸。
“师兄,师兄……”
轻若蚊蝇的这两声后,夜南风什么也没再说,却好像因为这一抱死里逃生,渐渐活了过来。
贴着抽搐的胸膛,他先是后悔,又是后悔,先后悔自己的贸然开口,又后悔自己的半途而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像没有割下毒瘤疮痂便收了刀,下一次,或许会更痛。
夜南风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胸膛急促的抽动也渐渐平复,等一切情绪烟消云散了,这人才放开自己,低头看见他腕上的暗器,不用问也知道这里为何一片狼藉了。
而方才那才开了头却让人肝肠寸断的对话,已经被夜南风忘得一干二净了。
“师兄一夜没睡?”
得到肯定后,夜南风小心翼翼在他眼尾亲了亲,“那师兄陪我睡会儿吧。”
夜南风牵他绕去暗器室后,请人腾扫出来个干净卧房,虽然小了些,却清静温馨,苏孟辞被他抱上床便睡着了,可没过多久,夜南风便睁开了那双血丝密布的眼,翻身把他压在床上,一边捏着他下巴失控地缠吻了一阵,一边探进他衣内按着他胸膛,既想感受到某种活物的存在,又害怕感受到它的存在,到最后自己两眼乌青,浑浑噩噩地抬起头。
他当然什么都摸不出来,什么都不能确定,但那都不重要。
“没关系,师兄是喜欢我的……”
又吻了吻后,夜南风便起身离开了,心中的急切又扩大了无数倍,让他不眠不休哪怕不吃不喝,也要尽快、提早把霄机完成。